紅鞋兒 很小的時候,在兒童樂園中,看過紅舞鞋的故事。 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孩子,千方百計的弄來一雙紅舞鞋,穿上腳,驕之同杰,旋轉跳舞, 誰知道竟沒法停下腳步,跳跳跳,不停的跳,精疲力倦,還是得跳。 結果是她哭了,願意脫下紅舞鞋,但已沒有可能,一只跳遠去,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真倒霉。 這不過是個童話故事。 凡是童話,都有寓意,這個故事在今日看來,在簡單不過﹕紅鞋是代表名與利,一上癮 便難以解脫,身不由己。 但追求名與利的結局倒並不是次次如那女孩子那麼悲慘。只要懂得控製,名與利也可使 一個人快樂。 寓言是寓言,我們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 我一直不認識穿紅鞋的人。 尤其是單穿紅鞋,不穿其它顏色鞋子的人。 直到尊尼巴她帶到派對來。 她年輕、漂亮、瀟灑,穿白的裙子,紅的鞋子,喝黑的啤酒。 短頭發,腦後有一綹留得特別長,染紅色,PUNK。 她沒有穿襪子,足踝很白晰,還未來得及去曬太陽。 她與友人玩雙六,把尊尼撇在一邊。 尊尼是個歌星,聲線一流,但腦筋轉不過來,姿勢有點落伍,他很用功,做得太吃力, 觀眾代他辛苦,他則疲態閉露。 話雖如此,場面始終擺著,走倒哪裡都有人叫簽名,女孩子也都樂於赴約。 紅鞋兒由他帶來。 肯與尊尼走的,有什麼好人。 我苦笑,包括我在內,我也是尊尼的朋友。 我問尊尼她是誰,尊尼說﹕“朋友的妹妹。” 他對她很好,通常他只帶女孩子一次,下次就要換人,但到了星期六,在小畢的游艇 上,我看到的還是同一個人,她穿一雙紅色涼鞋,一朵花遮過腳背,配黃色沙灘衣。 我沒有說什麼。 尊尼很護她,替她拿杯子,幫她遞毛巾。 晚風中我問尊尼﹕“開始認真?” 尊尼抬頭看著紫色得天空,沒有回答。 她最大的萬有引力是年輕,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高得如一頭小長頸鹿,約有一點八 米,身段分部均勻,看上去舒服。 青春是女性魅力最強的一環,別同我說什麼風華絕代,系出名門,儀態優雅,才高八 斗,活生生的青春仍然站在第一位。 他寵得她要命。 而紅鞋兒的確幼稚一點,不合我胃口。 尊尼一直與她在一起。三次四次五次我都見到她,她有許許多多紅色的鞋子,每雙都很 別致很好看。 後來聽說尊尼捧她做歌星。 我們在電視上看她唱歌,賣相一流,舞跳得非常好,完全是十足金流行曲節目的味道, 但是一開口,像個七歲小孩子在念口簧。 而尊尼還一直問﹕“好不好好不好?” 我們輕笑,什麼也不敢說。 “好不好?”尊尼並沒有放過朋友的意思。 我們不知怎樣回答才好。 過半晌,我說﹕“很性感,服裝似麥當娜。” 這樣的溢美之詞尊尼還不高興,“麥當娜太邪了。” 那麼像誰才好? 尊尼揚言,“她會大紅。” 不會的,要大紅大紫,非得有真本事不可,騙得了一兩個人,不代表全體觀眾會得入 殼,花錢的爺們目光如炬,怎麼會分不清好歹。 “她的第一張唱片馬上會面世。”尊尼說。 “什麼,誰投資?” “我。” 大手筆。尊尼不會成功。這一筆錢是丟到水裡了。 紅鞋兒依依呀呀的調調兒斷然不會成為金曲。 我們不幸言中。 半年後,尊尼蝕了一大注,他的女朋友並沒有紅,大家一講起這件事便嘻哈絕倒。 最慘的便是,那女孩子生氣,離開他。 “怎麼,怪你不落力?”我們問。 尊尼不否認,也不承認。 這次他傷得很厲害,本來已在走下坡,此刻更是精疲力盡,打算退休。 紅鞋兒害了他。 她自己卻在最短時間內嫁了人,從此衣食不愁。 她不干自然有人干,什麼都會少,漂亮的女孩子卻陸漸成長,怎麼都少不了,前年穿校 服的小妹妹,今年已可以選世界小姐,我們不會寂寞。 尊尼有時喝多幾杯,會報怨我們當時不給他捧喝。 這種事,怎麼動得了,那時他對她入迷,親友咳嗽一聲,已經足夠入罪。 尊尼消沉的問﹕“但她是美麗的,是不是?” 誰不美呢,各有各的姿勢,不然如何出來走動呢。她自然有過人之處,令尊尼這種見過 世面的男人入迷。 沒多久,尊尼刮了最後一筆登台費,到加拿大去定居,消聲匿跡。對他來說,這百分之 百是明智之舉。他不唱,大把人唱,後浪洶涌地搶上,公眾一下子就忘記他。也許要到很久 之後,人們在懷舊的浪漫情緒下,才會想到尊尼。 在公共場所再見她,十分意外。 先是留意到一雙玫瑰紅的(京,獸字旁)皮高跟鞋,接著是黑色魚網襪,圓潤的小腿, 修長的大腿,襯著極短的裙子。 我認得她的面孔,她也認得我。 是她先過來同我打招呼。 多個月不見,她臉上的嬰兒肥全減掉了,於是眼睛更好,眉毛更濃,人也成熟得多。 她很熟絡的同我說﹕“我離了婚。” 噫。 她取出金煙盒,點起一只長煙,吸一口。 “你認為我可以做模特嗎。”她問。 我微笑,“這是一門很艱苦的行業,任何一行都是要經過掙扎的,包括為人妻子再 內。” 她略微不悅。 我說下去﹕“天賦本錢固然重要,也得用功去做,凡事要持之以恆,斷不能每行只做三 個月六個月,換來換去,最終的損失是你自己,時間最寶貴。” 她冷冷的笑﹕“這麼說來,你不肯收錄我?” “待你定性再說吧。” 她仰起頭,很不高興的走開。 我搖搖頭。 我問人﹕“她到底有幾歲?” “十八。”他們說。 什麼?大吃一驚,歷盡滄桑,才十八歲。真要命,她還有得玩的。 我不收她,自有別家模特中心趨之若鴻,視她為頭牌。 不到幾個星期,便叫苦連天,紅鞋兒一點工作觀念都沒有。 三點正的約會,攝影師白等到四點,人影子都不見,到處找她,她卻還在家中睡覺,好 不容易把她請出來,她大小姐頭發沒洗,衣裳沒換,妝也不化,時間已經五點鐘,太陽落 山,光都沒有了。 氣得客戶暴跳如雷,發誓永不錄用。 我只會笑,一切在意料中。 她這種年紀的玩女根本不分輕重,誰托她重任,誰活該倒霉。 一下子紅鞋兒便進入黑名單。 白天沒事,晚上更瘋狂,天天跳舞到深夜,不同的男伴,不同的場合,美麗的衣裳,豪 華的排場,無論如何,她仍堅持著紅鞋子。 我見過醉酒的她,發脾氣的她、服下藥丸的她,總是穿著紅鞋。 一次在私人會所的電梯中,我們窄路相逢。 “嗨。”她說。 戴一頂有黑色面網的帽子,突出一雙大眼睛,水靈靈,一深黑洋裝,貼身剪裁,我喝一 生采。 “美得很。”我說。 “你自己也不太壞。”她說。 足上仍是紅鞋。 我問﹕“你有沒有其它顏色的鞋子?” 她一怔,隨即笑說﹕“你注意到了。” “這麼明顯。” 她答﹕“沒有,我不穿雜色鞋,只有紅色。” 我委實好奇,“為什麼?” 她笑,小女孩神情不複存在,換之得是一個狡(黑吉)的表情,“請我吃飯,我告訴 你。” “我沒有膽子。” “那麼我請你,”她說,“明天晚上八時,在我家。”她給我一張卡片。 這時電梯門已經打開,再拒絕便小家子氣,我只得點點頭。 她見我應允,飄然而去。 我自問定力尚夠。 並且我想看看她到底有幾雙紅鞋子。 我沒有帶花上去,亦沒有糖。 盡管她風情萬種的樣子,其實只得十八歲,尚未成年。 她住在一所豪華住宅內,面積起碼一千平方米,真是不可思議,且有兩個女佣服待她。 誰在供養她? 都市裡盡是這樣的女子,到底背後是些什麼財閥支持她們? 她斟酒給我。 “來,看我的鞋。” 拉開鞋櫃,全是紅鞋,高高低低、深深淺淺,起碼有一百雙,新淨得很,款式比鞋店還 齊全。 她身子斜斜倚在櫃門邊,嬌媚的說﹕“我的鞋子,永遠不髒,我的腳,永遠踏在地毯 上,它們不是用來走路,而是用來跳舞。” 紅舞鞋。 我轉過頭來問她﹕“你打算一輩子如此?” “有什麼不好?” “一輩子是很長的事,你今年才十八歲,言之過早。” “我不怕。” “到三十八也不怕?” “別掃興。” “很漂亮的鞋子,你還沒有說為什麼。為什麼?” “我愛紅鞋。” “我們知道。”我說。 她撫摸一雙雙鞋子,“我小得時候,想要一雙新鞋,只八塊錢,父親,母親,哥哥,嫂 嫂,全不理睬我,那甚至不是雙紅鞋,我太失望了。” 我溫和的說﹕“生活中避不過失望,你應該知道。” “不,”她固執的說﹕“我不能讓一雙鞋子使我失望。” “所以你買下這麼多紅鞋?” “是的,一共一百十八雙。” “你真是個小孩。”我說﹕“人生中除了美麗的鞋子,還有許多其它的東西。” 她不氣,笑說﹕“你讓我一步一步來呀。” 我問﹕“有多少雙,是尊尼買的?” 她仍然笑咪咪,“他買的那些,已經舊了,全部扔掉了,我這些鞋,沒有一雙,是超過 一年的。” 我點點頭,“是,他那些早就過時。” “可不是。” 她替我加酒。 “你喜歡紅色?” “當然,紅色是最美最神氣的顏色、艷麗、奪目、耀眼,沒有幾個人配穿紅。” “紅色是非常不經用的顏色。” 她忽然仰起頭哈哈大笑,“你這個人,真有趣。”她說。 再說下去也無益,我們平靜的吃了飯,便告辭,非常話不投機。 我不喜歡她,完全沒有頭腦,完全不知道做人要付出勞力,可是她無需討好我這種人。 不久紅鞋兒開時裝店。 所聘用的女經理,是一位相當能干的小姐,她為她策劃一切,到我這裡來找模特兒。 在開幕的時候,有三位模特兒穿上最新的時裝,穿梭在酒會中。 賣的衣服,是最好的一種牌子,叫標勃拉斯。 真有辦法。 我笑說﹕“世面都靠你們撐著,不然還真的不能繁榮安定。” 女經理也笑。 我問﹕“怎麼會為一個小孩子工作?” “錢。”她說得很簡單。 “她脾氣很壞。” “不是壞,是囂張。” “你講的很對。”我點點頭。 “小孩子,哄哄她便可,相信我,有許多老板比她煩得多。”她停一停,“出來做事, 賺點錢,學點經驗,無所謂。” “說的也是,她什麼都不懂,反而不會干涉你。” 女經理微笑,“你猜對了。” “後台是誰?” “一個很有名氣很能干的人。”她微笑。 “那自然,誰?” “沒想到你也有好奇心。”她不肯說。 我點點頭,她甚有雇員道德。 我又問﹕“賺錢的話,都是她的?” “那當然。” “蝕本呢?” “來,這是帖子,屆時來喝一杯。”她換了話題。 “謝謝。” 我要是有資本,我也用這種人才。 不由得再問最後一個問題﹕“是誰與你接觸的?她,還是她的後台?” “都不是,是獵頭公司。” 紅鞋兒哪懂這些,當然是她的男朋友在照顧她。 我不由得想起中區的花店、精品店、禮物店、美容院、時裝鋪子,難道每個店背後,都 有一位成功人士? 那店開幕,我去了。 冠蓋雲集,衣香鬢影,女經理打點一切,卻又不搶她的鏡頭,紅鞋兒穿了一套血紅雞尾 禮服,站在最當眼的地方,躊躇誌滿。 我並沒有走到她身邊去朝聖。 她似一個年輕的女皇似,等候臣民與她慶賀。 女經理八面玲瓏的走過來,“怎麼樣?”她說。 “成功。” “你覺得我們的生意會不會好?” “不必擔心,如果能賣紅色的鞋子,賺更多。” 她會意的笑。 是日下午有許多標致的女孩子,包括我名下的三位模特兒,但不知怎地,就是不能搶她 的光芒,一個人在得意的時候,的確非同凡響。 用過一兩件點心,便告辭了。 她卻在門口叫住我。 我轉頭,客氣的說聲恭喜。 她說﹕“開時裝店的女人那麼多。”仿佛還意猶未足。 噫,這麼貪心。 “怎麼樣可以使自己出名?”她半天真半驕橫的問。 我微笑,“出名有什麼好?” “你有名氣,你當然可以說不好。” “我才不是名人,你倒說說看,什麼叫出名?” “每個人都認識我。”她說。 “誰是每個人?同行、街上,還是親友?” “每一個人。” “小姐,使一個人出名的,通常都是那個人的工作成就,而不是那個人本身,真想出名 的話,你得好好做出一個局面來。” “你真討厭。” 連我自已都笑,一開口便似個老學究。 “我可以找個人來宣傳。”她不服氣,“替我拍照,為我……” 宣傳什麼,她?她做什麼吃什麼穿什麼誰會有興趣? 我也不想多說,掉頭便離開現場。 大都會中做什麼都評實力,她太年輕,她不懂得。 況且出名有什麼好,走到哪裡都不得自由,又不能與生活有真正的接觸,在這個人口稠 密的城市中出名,說難也並不太難,因此名與利往往不成比例,人人都認得的名人不見得可 以躲在古堡中過其神仙般的生活,還不是得一天做八小時,與閒雜人等接觸,徒然更辛苦, 背著盛名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 對於紅鞋兒來說,她好像什麼都有,所欠的,不過是名氣,一旦有名氣,她便是一個傳 奇。其實她什麼都沒有,連謀生的本事都沒學會。 他們都說我太過擔心。 “擔心你自己,開模特兒介紹所並不好做。” 很多人懷疑我把美麗的女孩子介紹給公子哥兒。 時裝店的生意並不是太好,每次經過,都不見有人在店內試衣服,但據經理說,卻還有 得賺。 好些太太們,直接叫她把衣服送上住宅去試,還沒掛出來就已經買掉,不是親眼看見, 真不相信有女人會花兩百萬來買條凱絲咪裙子。 “老板很激賞你吧。”我同經理說。 她苦笑,“她說不在乎賺錢,最要緊能令她出風頭。” 我諷刺的說﹕“有沒有建議她脫光衣服站在店門口做生招牌?” “我兼任公共關系,聯絡不少報社雜誌,又找熟人為她吹噓、拍照……” “她滿足嗎?” “每隔幾天就叫我找人訪問她,真累。” 我真的同情為她工作的雇員,這種工作怎麼做的長?開玩笑。 這女孩並沒有成名,因為不勞不得,多勞多得。 得的定義,不再是生活上的需求,而是指工作上的成就。誰還會沒飯吃不成,衣食不 憂,卻沒有精神寄托,也很苦悶。她會不會靜極思動? 一日我回寫字樓,剛要開始搏殺,女秘書同我說,有一位小姐在房內等我。 門一推,見看到一雙紅鞋,這還會是誰。 我意外,這是什麼風,於是問﹕“有重要事?” 她一邊抽煙,一邊淺笑。毫無疑問,她又長大了,此刻的勁道已叫男人深覺逼力。一件 低胸的運動衣,配白色皮褲子,繃得像是隨時會彈開來。 她沒有回答我。 “怎麼,又來向我請教,如何可以出名?” “我想好好工作。” “跟你的經理學習,她所懂得,教你一半,已經受用不盡。” “她的成就還不及我。”她扁扁嘴,“她為我工作。” “小姐,做人講時講命講運,千萬不要看低人,這一刻她屈居你下,不代表一生一世如 此,人家有本事,打真軍,遲早出頭。” “喂,你這個人說話,怎麼老不忘教訓人?” 我聳聳肩,“那你何必偏偏找上門來聽我說話。” “我想好好工作,想再你處做個模特兒。” “對不起,”我立刻說﹕“我不敢當,你堂堂大老板,出來做事,誰請得起。” “不,我不是為錢。” “那是為了名了,我也沒有把握使你成名。” “有的,你手下有紅模特兒。” “你不同,人家肯用功做。” “我也肯。” 我搖頭。 “我可以改掉壞習慣。” “不,”我擺手,“你不能抱著這種態度來做事,你必需先有工作的熱忱,不顧一切的 苦干,只問耕耘,不問收獲,謀事在人,但記住,成事在天。” 她已經不耐煩起來,在椅子裡轉來轉去。 她是一只美麗的牛,我不該對牢她彈琴。我嘆口氣。 “用我。”她說﹕“不然你會後悔。” “我會嗎,”我說﹕“這不是一項恐嚇吧。” “給我一次機會,”她還在懇求。 我並不是一個心腸硬的人,但是我說﹕“你不需要這種機會,好好做你的老板娘, 去。” 她踢著腿走了。 秘書看著她的背影,問我﹕“她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但是她不會成名,除非她肯苦干。” 即使有人認識她,也不會尊敬她,說起她這個人,不過輕輕帶過,她的名字,沒有人會 記得。 不過這並沒有關系,這不會影響她的生活。 我在路上踫見她的經理。 “怎麼,還在做?”我很意外。 “有什麼地方可走?”她笑問。 “快一周年紀念了吧。” “八個月。” “真難得,我以為貴店很難做得住。” “現在老板娘天天在店裡。” 我一怔,“烏攪?” “不,很起勁的學習。”她說﹕“很意外吧,她下個月還要跟我出去辦貨,那是十二小 時搶貨的工作,她說她吃得消,她說十九歲了,老了,要開始工作,免得老大徒傷悲。” 十九歲,老了,我搖搖頭,真夸張。 經理看著我,“她對你很有意思,時常提著大名。” 我又一呆,真不知道她心中想些什麼。 “怎麼,不考慮她?” “待她定下性子來。” 她吃的一聲笑,“等她?才十九歲,怕不要等二十年。有些女人過了四十歲還不肯修身 養性,還到處晃,亂出鋒頭。” 我說﹕“那就算了,時間不對,就是沒有緣份。” “她那麼聽你的話,你可以教她,把時間縮短。” 我不是感化官,我沒有信心。 我當然沒有說出來,只是胡亂找借口,“她太高了,我比她矮許多。對,祝你們兩個都 成功。” “謝。”她笑得很有深意。店鋪很快開了分店。人們開始知道店主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孩 子,這個大城市的社會風氣很開放,人們並不計較一個人的出身,或是他的過失,只要他也 有優點,就能為人所欣賞。 再等一下吧。 如果她沒有忘記我,如果我可以接受她,如果她肯改變作風,如果這些因素都可以在適 當的時間湊合在一起,我們或許可以有發展。 現在言之過早。 要等她脫下紅舞鞋。 -END